子佩

匆匆

【祥林】我心匪石 1

是系列故事,姊妹篇见【之子于归】

本章9000+。

修改重发,这篇写写删删好几次。

 

 

大概是一个关于成长、改变、坚持和爱的故事。

插叙。

少量出现的CP在每章开头提及。本章少量【九辫】伏笔,他们会单独开一个故事。

ABO设定,本章无细节涉及。

 

 

勿上升真人。

尊一声少班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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献给一切的坚定不移和无数的寂寂长夜。

 

 

我心匪石,不可转也。

我心匪席,不可卷也。

 

 

 

 

(一)

 

 

阎鹤祥是凌晨五点差三分醒的。

被客厅丁零当啷一串响声吵醒。

他醒来伸手摸床头的手机看时间,迷迷糊糊有一瞬的晃神,不知自己身在何处。

 

 

但很快他就清醒过来。

卧室房门把手缓缓转动,伸进来个毛头,哈着腰往床头走,乱翘的头发往下是郭奇林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。

 

阎鹤祥清清嗓子开口:

“什么东西落下了?”

他起身顺便点亮床头一盏淡橘色的小台灯。郭奇林看阎鹤祥醒了,就直起身,紧走两步在枕头缝之间翻腾起来。

“对不住了哥哥,刚才在客厅找半天充电宝,是不是吵着你啦?找半天也没有,可能昨儿睡觉前带进卧室了,我找找我找找,哥你接着睡。”

说着话郭奇林手下动作一点儿没慢,两下在床缝里翻出来一个银白色的方块儿,长长的数据线绞成一团,连着带出来一个小纸盒子哗哗乱响。灯光昏暗,郭奇林看不清楚使劲一扯,数据线带着半开的纸盒啪嗒一声掉到地上。

盒里的东西洒了一地,郭奇林看清楚之后手忙脚乱地囫囵捡起来塞进了床头柜。

“那个,还好找着了,这月丢了仨了。就筱宝那脾气,再弄丢一个非被他唠叨死,碎嘴催的你说说……”

他一边嘴里叨叨着一边往门口挪。

阎鹤祥看了半天,终于吐出来一句话:“几点来接你?”

 

“啊?”

“我说筱宝,几点来接你去机场?”

“哦,嗯……五点半,赶第一趟飞机”

 

阎鹤祥搓了一把脸,掀开被子,一只脚踏进了冬日干冷的空气里。

“行,还有一会儿,什么都没吃吧,给你凑活弄点。”

 

“别了哥哥,你继续睡吧,上了飞机能吃两口。”

阎鹤祥披上一件开襟的羊毛衫,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才开口:

“行了吧,就你这早起低血糖,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了,哪还能熬到机场?到时候一天都不舒服我看你怎么有精力补拍镜头去。”

 

“哥哥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补拍呀,料事如神啊,我可什么都没说呐。”郭奇林看这人也没有继续睡回笼觉的意思,索性跟在他后面进来厨房,嘴巴甜甜,讨好地跟他哥说话。

“又是那《余庆》?昨天看见你台本儿了。”

 

阎鹤祥一回头看见郭奇林杏眼弯弯,笑着跟他说话还不忘瞅两眼锅里给他煎的鸡蛋。

“哥,少放点油嘿,腻。”

 

阎鹤祥在铺了薄薄一层油的平底锅里磕了两个鸡蛋。刚好旁边热水烧开了,他从储物柜的白色纸盒里拿出一个安瓿瓶,徒手掰开,看清没有碎玻璃茬子,便把透明液体倒进郭奇林的马克杯,兑上大半杯热水转身递给他:

“行了,我知道了。你拿着这个出去喝,厨房倒腾不开两个人。“

 

郭奇林接过杯子,乖乖出了厨房。

 

等待的三五分钟时间,阎鹤祥返身进了卫生间,开始洗漱。

从郭奇林淡蓝色的口杯里拿出来用了大半管的牙膏给自己挤好,对着镜子半眯起眼刷牙。

镜子里自己开襟的羊毛衫里面是家居服,领口露出来几道指甲掐出来的弯弯月牙。他盯着脖子上几道红痕看了一会儿,厨房传来面包机叮的一声轻响,漱漱口走了出去。

阎鹤祥盛好煎蛋,拿出烤好的面包,端着两个盘子出来。

 

 

阎鹤祥家的玄关到厨房之间有一个拐角,在搬进来之后好一段时间他都发愁,这空出来一个角该怎么利用。

彼时还是小小少年的郭奇林说:

“哥哥你不如放张桌子再搬几把椅子放这儿。”

 

“我爷爷说,这家里就得有个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地方才有人气儿、才热闹。”

 

“哥哥,这儿就是咱的餐厅,以后我就陪你在这儿吃饭。”

 

 

 

日月穿梭,这些年好像就是阎鹤祥进厨房给门外少年做一顿饭的功夫。

然而早已不是昔日少年。

郭奇林穿着自己不眼熟的品牌衣服,侧对着厨房的门抱着杯子坐在椅子上,露出来一截白净的脖颈。

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上穿的不再是自己陪着去买的衣服?

冬日的围巾,夏日的短袖,衣柜里的东西换了一波又一波,直到以前那些旧物再也找不到踪迹。

 

他两只脚缩在椅子腿的横杠上,嘴唇凑在杯沿小口吸溜。杯子里的液体温度偏高,随着他的呼吸腾起小片的白雾,在圆框眼镜上晕出一点湿气,眼巴巴看着阎鹤祥端出来简易早点,开心地放下杯子上去接:

“哥哥给杯子里加了什么?还甜丝丝的。”

 

阎鹤祥看了一眼厨房垃圾桶里的安瓿瓶:

“给你加了葡萄糖,起来太早怕你头晕。喝干净了啊大林,葡萄糖贵着呢。”

 

他说了谎,杯子里除了甜丝丝的葡萄糖,还有无色无味紧急预防的药。

昨天两人胡天胡地一番,情浓时刻,他根本记不清两人有没有用到他早早准备在床头的那个小小纸盒。

他们两人现在像天枰上艰难维系平衡的两个砝码,如今一点点问题都会破坏微妙的平衡。

阎鹤祥必须多想一步,一点差错都不能出。

 

阎鹤祥看着郭奇林喝了甜水,津津有味地啃着表皮酥脆的面包片,两颊鼓鼓吃相可爱,忍不住上手呼噜两把柔软的头发。

郭奇林停止咀嚼,把脑袋往阎鹤祥温暖干燥的大手里送了送,老阎顺势沿着后颈轻轻捏着,手心刚好熨帖地按着后颈微微发烫的腺体。郭奇林舒服地眯起眼睛,发出两声类似小动物的哼唧。

他昨晚刚度过一次情热,阎鹤祥把一个牙印留在他的腺体上,现在软糯乖巧地享受来自他的临时Alpha的抚摸温存。借由这个临时标记,他又可以安全度过一些日子。昨天下了飞机他强撑着完成了四队小封箱的活儿,和阎鹤祥一到家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力气,软着腿脚向他求欢。

 

 

两个人享受了一会儿静谧的亲近,阎鹤祥先放开了手,让郭奇林继续吃早餐。

等吃了大半早餐,郭奇林的手机震了两下。他侧头瞥了一眼,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:

“筱宝到楼底下了,我走啦。”

说着站起身,阎鹤祥收回想帮他擦嘴角面包屑的手,叮嘱了两句路上小心,慢慢收了盘子往厨房走。

玄关传来关门的声音。

又过了一会,厨房水声停了,阎鹤祥擦擦手,关了所有的的灯回到卧室。

 

 

被子还维持着刚才急急忙忙被摊开的样子,早就失了温度。

窗外街灯透进来照了个一室冰凉。

 

 

 

郭奇林上了车,把背包和零碎东西交给助理,缩在车座后排划开了手机。

点开微信置顶里阎鹤祥的头像。

 

“哥哥,等我回来”

【输入】

“哥哥,等我回来,咱好好排排封箱的活儿。”

【删除】

“哥哥,咱大封箱见(开心开心)”

【删除】

……

 

一条消息,郭奇林写了几十字又删了几十字;添了十几字又删了十几字,最后一咬牙敲出几个字,点了发送。

 

阎鹤祥那边手机屏幕一亮。

 

 

 

隆冬腊月,一年又要过去。

2017,这一年终归是聚少离多。德云书馆里清茗幽香、节目组的后台人来人往,太多次想要开口的机会都被错过。

 

 

 

东方既白,一辆保姆车驶向机场高速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(二)

 

 

2015年1月25日

 

今天是和郭奇林搭伙说相声的整三周年。

这天周日,早上九点,按德云时间阎鹤祥这会儿本来应该还在睡觉,但他现在坐在自己的车里,一边开车一边听他的小搭档在旁边规划今天的吃喝行程,略显兴奋。

老阎本来没记着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,头天晚上下班送小搭档回家,孩子站在门口说:

“哥哥,明天是咱正式登台合作整三年的日子啦!白天没事儿咱出去逛逛怎么样?庆祝庆祝呗。”

老阎一听就知道,庆祝是一方面,准是小朋友最近在家里闷坏了,想找个由头出去玩儿。

同龄的孩子这会儿都该放寒假了,想想郭奇林以前上学的时候,这时间也应该和其他孩子三五成群出去浪了,委屈孩子年纪小就和后台一帮大老爷们儿天天混在一起无趣。想了想就答应了孩子的要求,权当陪孩子玩儿了。

 

晚上还要上班,郭奇林把俩人这一天的时间尽量往前排,捡了个离小园子近的商圈庆祝三周年。

说是庆祝俩人三周年,基本上是就和着郭奇林的喜好,上午老阎跟在他后面,玩遍了商场里新建的男孩子最喜欢的场馆,到中午了,俩人找了顶楼一间比较清静的饭馆,小搭档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定了个不大不小的蛋糕,赶在饭点刚好送到。

他跟这孩子合作了三年,两个人之间总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张力,大林总是能在最孩子气的时刻显示出一种点到为止的克制和冷静。

对坐着吃饭,阎鹤祥看对面小孩儿刚乐呵呵地往嘴里送了两口蛋糕就放下了叉子。六寸的蛋糕本来小孩儿就只给自己切了一个角,这会儿扒拉了两口就不动了。老阎一看就知道准是孩子的倔脾气上来了,小半年前就一直嚷嚷着想瘦下来。听师父说,孩子早上还每天出去晨跑,饮食更是越发谨慎。

老阎发现这孩子最近几个月真的是瘦了不少,对比以前的小圆脸,最近身高也长小脸儿也见瘦,脑子里飞速闪过这几年时光。

 

头一年合作,阎鹤祥每天都是掰着指头数着日子过来的。郭奇林当年和他第一次登台离16岁还差一个月,老阎这颗“陪太子读书”的心悬着就没放下来过。

直到2014年快要翻过篇去,几乎每天的日常都是老阎下午开车去接小搭档、路上边开车边对节目、晚上在四队攒底,眼见着底下眼熟的观众越来越多,老阎才慢慢放下悬着的心。

这时候他才肯定,身边这个在人前不怕被调侃为星二代的小搭档,是真的憋着一口气想要证明自己。

知道自己这份差事不会轻松,以后指不定能碰到多少妖魔鬼怪,但他现在也慢慢在其中得了乐趣,人在每个阶段都得有点奔头,他现阶段的小目标就是好好说相声,能尽可能帮自己的小搭档走得更远些。

 

一边吃一边想,老阎抬头说:

“大林,下午也没什么可玩儿的了,哥带你买几件新衣服去吧,你看你最近个头又见长,该添点新衣服了。”

“好嘞哥哥,都听你的。”

郭奇林抱着加大杯的橙汁抬头回了他哥哥一句,年关里天寒地冻,即使在室内老阎也心疼孩子,他知道孩子一贯喜欢喝橙汁,给专门叫了杯热的。

小孩儿一边埋怨热的不好喝,一边笑嘻嘻接过去。

 

下午在店里等小孩儿挑挑选选,老阎在试衣间门口看新买的几件衣服,清一色的黑白灰蓝,想着这孩子是跟同龄其他小子不一样,人家都喜欢花花绿绿的时候,他偏喜欢这些个清淡的颜色。也不知道这孩子将来会分化成什么第二性别。

他和小孩儿也聊过这个话题,小孩儿说自己想分化成B。

老阎自己是A,对这个结果出乎意料,问他原因,他大大方方说:

“我就最适合分化成B,又安全又少麻烦。”

老阎一想也对,混这个圈子是个O就麻烦了,是A的可能性也不大,因为郭老师本来就是B,而且就算A的情热比O要好解决的多,也总归是一桩麻烦事。

老阎想着但愿天遂人愿吧,让孩子当个普通的B,在B中找个合适的女孩生个宝宝,开开心心过日子。

又听得小孩儿跟着说了一句:“我不想结婚,这样过一辈子挺好的。”

 

那时候的老阎想,这真是小孩子心性,过几年时间会慢慢教给他,有一个自己的家庭是多么幸运的事情,他等着那天的到来,想着这傻小子成家之后的光景。

跟这孩子搭档的时间越久,老阎就越想对孩子再好一点,自己是老北京,家里早几年帮衬着在市区里按揭买了一套普通房子,唯一的好处就是离上班的地方近,有时候下班晚或者其他原因没办法送郭奇林回家,他就带着孩子回自己的房子。

久而久之该置办的东西都置办好了,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也没太多讲究,郭奇林也经常说“都听哥哥的”经常是逛超市或者换季的时候,想着需要买什么东西就都买双份的,给小孩儿也准备好。家里一进门有款式一样颜色不同的拖鞋;卫生间有一对口杯;两间卧室,主卧是阎鹤祥深蓝色的床上四件套,小卧室是给孩子预备的浅蓝色床单被褥。

有时候他错觉自己这是在照顾一个弟弟,但更多时候,在无数个夜晚,他倒杯水回主卧,看见孩子在他床上刚才还对着词,一转眼就睡过去的样子,又觉得自己的小搭档是实打实能和自己同侪并进的同伴。

他能感觉到这孩子即使是在自己身边也绷着,从来没有放松过。

有时候他希望这孩子能多依靠自己一点,但又忌惮伤了他的自尊心,在一次次的欲言又止之后,他也慢慢习惯了安于现状。

 

 

老阎任由思绪信马由缰,看见孩子穿着新上身的衣服出来才收了思绪。

镜子里的人,不知何时已不见昔日小小少年的模样。

 

买了几件衣服,老阎看时间差不多了,就带着郭奇林回小园子,赶紧对对词,准备当晚的表演。

张一元小剧场的现状非前两年可比,四队这两年见证着空荡荡的剧场是怎么一步步变得满坑满谷。

临近年关,台下的观众都比以往兴奋些,阎鹤祥在返场的时候使了使准备用在大封箱上的活儿,感觉效果不错。

屋外雪花飘飘,屋内热热闹闹。

34岁的老阎脑内飞快地转过各种包袱,分出神来仔细瞧着台下一张张笑脸,有熟悉的,有陌生的,但脸上都洋溢着安逸和满足。他再次庆幸自己当初改行的决定,入社这些年,哪一年不是在这样欢快的气氛里悄悄过去?

 

 

明年会不会是一个不一样的开始?他收回目看向观众的目光,转而看着身旁一张同样笑容灿烂的年轻面庞,心里不禁期待着又一次的一元复始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(三)

 

 

转过年郭奇林过了十九岁生日,开箱之后染回来黑头发,马上投入剧场演出。

上半年过得风平浪静,到了年中,阎鹤祥听师父念叨了几次:“老先生在世的时候经常想,什么时候能复兴咱们的相声剧呀。”

阎鹤祥心想,自己队里几个孩子刚好没有旁的事,赶在入暑之前可以考虑考虑排一出相声剧,在自家小园子演一演试试。

 

周一四队开会,阎队长把这个想法给队里孩子一说,大家都跃跃欲试,这件事也算是正式提上了日程。

挑了几出几乎要失传的相声剧,大家一商量,觉得《大西厢》这一出最合适,一来这个故事家喻户晓,二来用相声剧的方式改编别出新意,容易出彩,名字上也要创新,联系时下一些流行桥段,就定了名字叫《大话西厢》。

四队人称“太子党”,队长阎鹤祥,队魂郭奇林,大家一合计,这个女主的人物自然而然落在了少爷身上。大家起着哄要队长演郑老夫人,来一场“人逢喜事精神爽,普救寺里闹一场”的戏码,队长听从民意,研究起了老夫人的戏份。

瞅着人手不足,大家就从其他队里揪来几个帮忙,戏里除了崔莺莺,就只有张生需要有大段的唱词,没人敢轻易拍胸脯保证能演这个角色,队魂神兽宝宝一笑,第二天从家里拉来了阿陶。

陶阳是什么人?那是从小和郭奇林睡一个被窝的发小,含着对方脚趾豆长大的交情。虽然转过年从玫瑰园搬了出来,但也是在剧社没戏、小园子不开工的时候三天两头回玫瑰园住。

 

阎鹤祥开车去接郭奇林,一下接到了两个孩子,在车上听陶阳说要过来帮忙,老阎调侃一句“能请动小崽儿,是不是大林给你吹了枕边风,啊?”

陶阳笑了两声说:

“阎哥你这话说的,我也没什么事儿,需要我我就来了呗。”

然后看看一旁不言语的大林,又接了一句:

“况且我早就不和大林睡一个被窝了,哪吹的着什么枕边风。”

 

阎鹤祥随便接了两句,想到了队里的传闻。

俩孩子是不适合再睡一起了。

 

 

两年之前陶阳倒仓恢复,一归队就带着一身蜜桃浓香的信息素,坊间盛传,陶老板这是分化成了O呀!当时队里一帮半大小子还神神秘秘三天两头聚在一起嘀嘀咕咕,老阎看在眼里,下来问小辫儿他们谋划什么,小辫儿挥挥手说:

“嗨!这不用管啊队长,他们几个怕咱阿陶受委屈,成天没事干商量对策呢,过两天热乎劲就过去啦。”

阎鹤祥一想也对,自家哥们弟兄感情好是好事,况且如果小崽儿真和他们说的一样是O,身边这些混小子,不光没有其他杂念,还想着护崽儿,也算一件好事。

 

老阎知道师父全程关注着他们排练的进展,师父嘴上不说,微信上问得紧,三不五时想着拨点经费给他们。加上他带的队里都是小孩子,这两年着实没什么出彩的作品,种种原因,老阎对这出戏格外上心,联排了一个半月,戏才基本排好。

张云雷和杨九郎平时好和其他小队走动,俩人搭伙没多久,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形影不离。这俩人来来回回窜了其他几个小剧场去凑戏服,一来二去红的蓝的、长的短的,大大小小也凑出了一台戏的衣服。

经费花的不多,戏服可以凑,主要在化妆上费些钱。郎昊辰找到隔壁话剧团,说好演出当天请两位化妆师来帮忙,基本万事俱备。

趁白天小园子里没有外人,阎鹤祥带着孩子们在台上过了两遍戏,就准备下个礼拜让节目上水牌、正式开演。

为此事师父还腾出相对热闹的天桥剧场,特地提前了三天发了条微博,提醒大家6月18日 在天桥剧场有他们的相声剧演出,孩子们都提着一口气,要好好演这出戏。

 

陶阳和郭奇林这两天都住玫瑰园对活,正日子到了,阎鹤祥一大早就去接他们去小剧场,大林不比平常在副驾驶席碎嘴说东说西,今天一直坐在后排在背台词,陶阳笑嘻嘻,还像小时候一样给他大林哥哥捣乱。

“嘁嘁嘁,起开,别腻咕我啊我给你说,坏事儿就坏在你这里了。想起来当年被《画扇面》支配的恐惧了我都……“

 

老阎在前排听俩小孩儿说话,想起来那年《画扇面》小崽儿捣乱、郭奇林忘词的光景,乐得跟什么似的,后视镜里一瞥就看见了郭奇林的脸。

这张小脸上杏仁眼圆睁着,含着一点薄怒,盯着身边捣乱的陶阳。十八九岁的孩子身量渐长开始抽条,眼见着下巴一天天变尖,衬着一双圆眼黑白分明,竟有说不出的一番风情。

 

好像感受到了目光,郭奇林抬头往前看,阎鹤祥打闪见针的功夫低下了头,继续目视前方好好开车。

 

老阎刚才看我来着?

郭奇林心下嘀咕,再仔细看,阎鹤祥却一点抬过头的迹象都没有。

 

 

到了后台,一进屋阎鹤祥就感觉气氛不对劲。

按说往常后台只要有一只手能数过来的人数就热热闹闹的,恨不得掀了房盖儿,今天虽然自己到得早,但队里其他几个操心的孩子却也都早早来了,现在个个不吱声,窝在角落里忙忙叨叨不出声。

问问门口的大楠,只说小辫儿和翔子两个人最早来,等他们到就只听见几句争执,刚准备开门,小辫儿风风火火就从屋里闯出来,进门一看翔子捂着个下巴。

 

 

阎鹤祥穿过几个无事忙的孩子,看见屋子最里头坐着杨九郎,身上松松地穿着戏服,前襟大敞着,捂着下巴。

“怎么了这是,翔子?”阎鹤祥看了一会儿决定先开口。

“嗨,队长,没什么。刚跟磊磊吵了两句,这不,下巴上挨了一下。”

说着抬头给阎鹤祥看了看下巴上的青紫。

 

“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,俩人不是最要好吗这是怎么话说的……”

阎鹤祥说着眼睛往上一瞟,嗬,这孩子嘴角怎么也肿得老高。

 

“嘴怎么了这是,也让小辫儿打的?”

 

“啊?啊!这不是……嗨!这……是是是,也是他,嘶——”本来臊眉耷眼的孩子突然一阵慌乱,扯着嘴角咝咝抽气。

 

老阎心想,这算怎么个事啊,眼瞅着今天要上节目,再破了相,嘴上也只能说:“行了,没事儿吧翔子,要不要给你弄根儿冰棍儿敷着啊?”

 

“没关系阎哥,你去看看磊磊吧,我看他出去了,准是抽烟去了,马上要上戏了再坏了嗓子。”

 

阎鹤祥又说两句,看杨九郎这个态度,俩人应该也没出太大的问题。想着他这么着急张云雷的情况,就赶紧出门看。楼头拐角,那孩子果然窝在角落里抽烟。

 

“辫儿、辫儿?”

 

“阎哥。”

张云雷回过头来,犄角旮旯里老电灯昏昏暗暗,只照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(四)

 

 

阎鹤祥心里咯噔一下,这不坏了吗?什么时候见过小辫儿这委委屈屈的表情。

本来想询问的话反而问不出口,陪着孩子把手里的烟抽完,就按住他继续掏兜的动作。

“行了辫儿,我不知道你跟翔子俩人今天怎么了,但烟是不能抽了。你要是有什么不痛快,今天下了戏跟哥出去,找个摊儿好好跟哥说说,马上就要上戏了,咱先把这场戏唱好。你看你跟翔子也费了这么多功夫去借戏服,咱有始有终,啊。”

 

多余安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,拍拍孩子的肩膀,让人一会儿进去,阎鹤祥就准备先进屋赶紧安排穿着服装彩排一遍。

 

 

过了一会儿小辫儿回来,忙着穿戏服也没跟别人搭腔,忙起来反倒解了尴尬。

大家抓紧时间穿着戏服排了两遍。

 

 

下午两点,大郎给找的化妆师到位了,阎队长赶紧招呼人家来给化妆。

一共来了俩化妆师,一个屋子圈不下,分了两拨人在两个房间。

主要是几个反串的角色需要仔细化妆,连带着戴头套、化妆这一套下来,时间越来越紧迫。

化妆师给阎鹤祥包好头、化好妆之后,他穿过人群、挪开挡路的挂烫机,背过身去用着前置镜头左看右看,最后趁没人,嘟起嘴咔嚓一张自拍。

拍完还回头看了看,近处的大郎忙着穿衣服,其他人也没往这边看,老阎才松一口气。

好家伙,平常都绷着,这卖萌的自拍要是让几个小子看见了,我队长威严何在?

至于后来阎鹤祥再翻出这张照片,惊觉化了妆这人怎么这么眼熟、后来在书馆以此调侃自己长相随自己的妈,又是另一段趣事了。

 

 

 

最后还剩杨九郎,化妆师看着九郎的脸发愁:

“你这破了相了怎么办啊。”

 

“嗨!给涂个大白脸算了,遮一遮。”九郎不是很在意。

“别介啊,我是给话剧演员化妆的,这头回给唱戏的化,今儿实在对不住了,没想到给唱戏的上妆这么废粉底。喏,你看,就剩个底儿了,不够化全脸呀。”

 

老阎心想你这不是嫌我们翔子脸大吗?都这时候了,后台全是大小伙子,我给你上哪弄粉底去?开口说:

“这么着吧,他不是老方丈嘛,给他剩下所有粉底用上,下巴给画上白胡子,刚好能遮住淤青,这不就结了。”

 

化妆师得令,赶紧着手。

这一脸白胡子画出来惹得整个后台哈哈大笑,活脱脱一个胡子白花花、脸圆圆、乐呵呵的胖方丈,一帮小伙子赶紧拍马屁说还是队长主意正。

 

 

正笑闹着,隔壁屋也都结束了化妆,一帮小伙子簇拥在一起,吵吵闹闹进了房间。

 

阎鹤祥本来背对着房门,这会儿被小辫儿拉长捏细了嗓子、娇娇地喊了一声:

“夫人呐~快回头看看小姐。”

他这才回过头,看人群自动退开。

由小红娘打扮的张云雷搀着,一位身着戏服的美娇娘慢慢走来,双目含情缓缓抬起头看他。

 

 

惊鸿一瞥,天地失色。

 

 

鬓角花片围出巴掌大的小脸,眉目间略施粉黛,描摹出一双秋水剪瞳,顾盼生情。眼前活脱脱一位二八年纪娇俏小姐。

身量娇小、巧笑倩兮,小美人笑盈盈地走上前,学着折子戏里的样子,乖乖巧巧矮身行礼。

 

这副打扮的郭奇林看他哥哥愣在那里不动,存了逗他的心,走上前唱了一句戏词:

“参见妈妈。”

阎鹤祥反应过来,也接了一句戏词:

“哎呦,你看我养的这俩小妖精!”

 

 

大家哄堂大笑,阎鹤祥遮过去刚才一瞬的失措,赶紧安排大家对对词,准备登台。

 

 

七点半观众陆陆续续进场,大幕拉开,正式开演。

上了台挚挚诚诚表演,阎队长在后台看着孩子们一开始还有点绷着。

有几个小包袱没抖开的时候,郭奇林下意识地开始嘴碎。他知道孩子这是急了。

 

好歹顺顺利利演到了老夫人上台,阎鹤祥抓紧机会,放慢了表演节奏。阎鹤祥更夸张的动作,以及较一众年轻演员更为老练的表演经验,让场子一下热闹起来,随着观众们越来越兴奋的叫好声,他给了身边的“崔莺莺”一个眼神,叫他放心。

灵犀一瞬,郭奇林就像立刻懂了他的意思,四平八稳开始了大段的唱词。

 

 

……

 

 

演出接近尾声,到了老夫人禅房悔婚的戏码。

“老夫人”拉着“崔莺莺”的手:

“我的傻闺女啊,你怎么能嫁给这个白衣秀士呢?”

崔小姐“扑腾”跪地,哭喊:

“我要嫁张生,我不管,我要嫁张生!”

本来悲情的桥段被诙谐地演绎出来,逗得台下哈哈大笑。

 

阎鹤祥却入了戏,只觉郭奇林泪眼汪汪,眼睛里面密密麻麻写着“我要嫁张生”。

他一瞬间心乱如麻,只觉得自己突然开了窍。

郭奇林的一颦一笑闪现眼前,他见证着这孩子一步一步成长,长成现在这样爽朗清举的模样。

 

然而这份喜悦还来不及化作嘴角一个微笑,“张生”开言唱起了戏词。

干净透亮的嗓音一瞬间把阎鹤祥的思绪拉进了另一个时空。

对啊,那孩子的身边自始至终都有另一个身影陪伴。

 

 

青梅竹马,言笑晏晏。

 

 
TBC
 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“郎骑竹马来”并不是一个通俗爱情故事。

 

想写不一样的九辫儿。这二位欢喜冤家有时间也可以好好念叨念叨,大概单开一篇。

这一章想体现郭大爷说的“戏比天大”,这些人什么情绪都得在一挑帘儿之后抛诸脑后。

来评论找我玩儿啊~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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